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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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煙灰飄落, 安雅註視著不遠處教堂的穹頂,她明白了鐘善的別有用心。

他要將手中的權利拱手相送。

鐘善熄滅了燃燒的香煙,他繞到安雅的身後, 抓住了她的手,遙遙一指, 是原本屬於她的天下。

“你說得對。”他說,“我愛你蛇蠍心腸,可雅雅,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亞特蘭蒂斯。”

“你說, 只有你傷害別人的份, 可你沒有這麽做。”他的下頷輕觸碰安雅的發頂, “叢玉確實是近些年來R.E異軍突起的一般的存在,在他之前, R.E黨真正能拿出手的只有程鈺。”

程鈺, 鐘善之前的上一任總統,聯邦的開.國.領.袖,他輸給了身後的男人,已經成了權利王座下的一具屍骨。

“假以時日,他確實潛力無窮,鐘善哥哥明白你的用意, 但你無需傷害自己。”

“只是普通的精神致痛藥劑……”

“若為王者, 你該明白,比權利更重要的, 是身負權利之人的安危。”鐘善打斷她,“很快, 你就會發現, 苦苦堅守的良善, 會被那無人權利的誘惑摧毀殆盡。”

“雅雅,若不想被傷害,你就要學會傷害別人。這一點,你做的很好。”

“鐘善……”

“如果你真的想要那個位置,為王之路,鐘善哥哥會陪你一起走。”鐘善沈下眼眸,夜風吹起他的金發,露出金色之下的黑色發根。

“我們一起撕下這民主虛假的偽裝。”

安雅靜靜註視著前方,她有很多的想說,想要去反駁鐘善,可感受著脖頸處的呼吸聲,感受到鐘善逐漸收緊的手臂,她最終,沒能說出那些話,只是朱唇輕啟,輕聲應答:“好。”

鐘善果然信守諾言。

他將辦公室搬到了這個只有八十平米的臨街聯排的小覆式裏。

從曜日宮覆雜的地道通向教堂,再來到這座小房子,整個過程用不了二十分鐘。

通過他,安雅才算真正見到了她的國家,展現在她眼前的不再是破碎的河山,不再是精挑細選出來需要簽署的文件,而是最直觀這個國家現況的文件與報告書。

去年十月,東南沿海一座小型城市受到臺風影響,受災嚴重,賑災的專款因為地方總督的原因,遲遲無法下放。

北方科研實驗室的消息走漏,對Ai的恐怖記憶讓人民陷入新一輪的恐慌。

海神教會欲要在火星的人類聚集地建立新的教堂,正在與國土資源部門對接申請購置土地的審批。

與旭日聯邦國土西南接壤的小國正在往聯邦內部走私非法軍火。

稅收、征兵、外交醫療、社會保障、民生福利,等等許多。

安雅知道政治是一件異常覆雜的事情,可真當她嘗試著上手的時候,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。

即使有鐘善從旁指點,她依然覺得吃力。

而她很清楚,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,除去這些政務,鐘善還要制衡黨派之爭,還要提防鐘震天……

端坐在書桌前的安雅眉頭緊蹙,她現在終於意識到,先前自己的所作所為,只是給鐘善添麻煩而已。

無法顧全大局,顯然不該在一個上位統治者身上出現。

安雅略顯的生疏,但她上手的速度已經遠超鐘善的相信。

男人將手中的黑咖啡放在桌上,他撐著桌角,垂眸看安雅正在閱讀的文件。

這是關於選票分析的文件,大選近在咫尺,總統桌上,幕僚起草的各類方案之中,這方面的文件總是顯得格外重要。

D.E黨,現任總統鐘善的支持率居高不下,R.E黨叢玉的支持率依然高得可怕。

現下,R.E內部已經意識到只有將全部的力量堆在叢玉身上,才有可能與D.E一爭。

“孤註一擲。”安雅合上那份統計資料,她轉頭看著鐘善,“大選在即,你不擔心嗎?”

“擔心什麽?”鐘善拿起那份文件,他掃了一眼上面的數據,便將那薄薄的紙放了下來。

看他的表情,顯然是並不擔心,安雅翻看那文件的最後一頁,手指點在叢玉名字後的數字。

“我看了今天的直播,他表現的很好,如果可能,支持率只會繼續上升。”

“雅雅。”鐘善俯身,他又一次合上那張寫著統計數據的紙,“我不會輸。”

他說得很輕,是氣音,卻勝過了激情昂揚的宣講。

“不用擔心大選的事情。”他表現的胸有成竹,“現下你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。”

安雅看著他的側臉,鐘善正側頭看著她,神情自若,沒有之前兩人獨處時候的那樣濃郁到化不開的情愫,工作的時候,他的眼睛裏總是保持著這樣的理智與嚴肅。

安雅默了一陣:“你有辦法了。”

鐘善一笑,手離開了桌子,端起咖啡朝書房中間走去。

安雅站了起來,朝著他而去:“你要做什麽?”

她有些好奇,鐘善要怎麽將她扶持的人扯下臺,他要怎麽摧毀她近日來的努力。

“不是我。”鐘善說,他轉身,註視著安雅。

“你讓我來?”安雅瞇起眼睛,她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鐘善的意思,在意識到他的打算之後,又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,“你要我親手把這些時日的努力親自摧毀?”

鐘善搖搖頭:“你不需要親自動手。”

“借刀殺人?”安雅蹙眉,“刀呢?”

話音剛落,她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。

“你讓我借保皇派的手,為的你連任鋪路?”

“保皇派能不能成為你的刀,還是另一回事兒。”鐘善點出了致命點,“雅雅,很顯然,先下你無法掌控你永遠的這把利刃,即使他們非你不可,你卻無法無傷的握住這把刀。”

“這兩者有什麽關系?”

“你不是知道嗎?”鐘善反問。

安雅一楞。

[序章]獎勵的記憶在此刻剝離出一部分,經過整合,化作了安雅腦袋裏另一個重磅消息。

“叢心,也是鐘震天的兒子?”

“原來他叫叢心。”鐘善哂笑一聲,“你的管家告訴我,他說會奪走我的一切。”

安雅蹙起眉頭,明知故問:“你監視我。”

鐘善沒有戳穿她的小表演,就好似是第一次提起這件事情一樣,自然而然地翻篇,他沈下表情:“鐘震天有太多的血脈了,去母留子,每一個都一樣。”

“那些女人,對他而言只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,是生是死他不在乎,但偶爾,也會有想要母憑子貴的傻瓜。”

安雅註意到,在說出這番話時,鐘善的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,這是一個失誤,而鐘善很少會犯這種錯誤,她見過他這樣的表情,那一次在貴族監察所裏,他就滿身弱點,如今他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這樣的弱點。

鐘的母親也一樣,只是一個借腹生子的工具,她或許也做過母憑子貴的夢,最後卻被殘忍的殺害,只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一個姓氏,以及一段無法反抗的命運。

鐘善的母親,似乎是姓程。

後來,他連母親姓氏都拋掉了。

“也許我殺了他的母親。”鐘善說,“這樣人很多,我已經記不清是誰了,也許他是那些女人中誰的孩子,僥幸活下來的那種。”

他也曾是僥幸活下來的孩子。

安雅深吸了一口氣。

“叢這個姓氏並不多見。”

“毫無疑問,與叢氏的君華集團有關。”鐘善轉身,他皺著眉頭,像是在費力的回憶,“你提醒了我,我聽說過一件事,叢氏為了獲得財政大臣的手令,曾送給鐘震天一個女孩。”

鐘震天曾是帝國的財政大臣,王國半數的經濟活動都離不開他的過目,從中獲利,輕而易舉。

“想來就是叢心的母親。”安雅垂下眼睛,“還知道什麽嗎?”

鐘善搖頭:“在鐘家,知道太多不是什麽好事,亂嚼舌根的仆人只有死路一條。在那之後,我學會了閉嘴。”

鐘善確實也就知道這麽多這件事太小了,在他經歷之中微不足道,若不是安雅的提醒,他根本想不起小時候還經歷過這樣的事情。

安雅差不多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,她握住拳,一時間不在該用什麽樣的心情接受這件事情。

保皇派裏那個瘋瘋癲癲的少年,那個二十歲的年齡卻心腸歹毒的少年,也曾有著讓人心疼的過去。

鐘善,叢心,這還是只是她知道的,那麽她不知道的呢?因掌權者愚昧瘋癲而陷入苦痛的其他人呢?

還有多少人?還有多少?

該死的弄權者,安雅握拳砸在書桌上。

鐘善被這聲音驚到,她轉身,眼神落在安雅的身上,她穿著居家的長裙,頭發紮在腦後,多出一個小尾巴,此時因為往事而憤怒,閉著眼睛微微顫,砸在桌上的拳攥得極緊,可以看到蒼白皮膚上青紫色的血管。

柔軟,卻又堅定。

他抿著唇,用視線完完整整掃過她的全部,繼而無奈地搖頭,緩緩靠近,低聲說:“都是過去的事情了。”

安雅睜開眼睛,擡起頭,碧綠的眼睛撬開鐘善的心扉,微暖的燈光為這雙漂亮的眼睛點綴,當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,無人能防。

“你和我都知道,若不加以制止,一切都還在發生,不是鐘震天,也會是其他借著權利為所欲為的人。”

鐘善臉頰的肌肉跳動一下。

他誤會了。

她並不是在心疼他,或者說,不只是在心疼他。

他很失落,卻又感到欣慰。

這才是上位者該有的姿態。

他舒出一口氣。

也許,雅雅還未曾發覺,他正推著她,往她所痛恨的弄權者的道路上前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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